【曦澄】再晨（六）
四周迷雾重重，蓝曦臣微微蹙眉，下意识把怀里的小人搂的更紧了些。
他们原不该挑在这样晚的时候赶路回姑苏。白日里一切欣欣向荣祥和太平，到了夜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便纷纷冒出头来。阶品低一些的妖物还能因为忌惮蓝曦臣的一身修为不敢太过猖獗，若是不慎招惹上那些寻常修仙世家都觉得棘手的，他自己或许能姑且全身而退，加上怀里抱着的蓝晏就说不准了。
于是蓝曦臣这一路走得颇为谨慎小心。直到蓝晏在他怀里蹭了蹭，小声提醒道：“曦臣哥哥，咱们是不是已经走过这里了？”
蓝曦臣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着，听到这一句脑中那根弦差点彻底崩断：“走过这里了？”
蓝晏懵懂道：“嗯，走过三次了。”
蓝曦臣覆满细汗的额头终于滚下一滴完整的汗珠来。他低声安抚道：“阿晏别怕。我们一定是有办法出去的。”
怀里的蓝晏突然不出声了。蓝曦臣惊惶之下低头去看，却发现怀中的小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。
虽知这是迷境设下的眼障，再度目睹那人的消失还是让他几乎昏厥过去。
他身形晃了几晃堪堪立稳，口中喃喃道：“阿澄……”
自从江澄走后，他便再无机会唤出这个满含缱绻意味的称呼。有时轻轻叫一声“阿晏”，换来小团子明明亮亮一声“曦臣哥哥”，他心中温暖柔情之余，竟有那么几瞬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。
大约是贪心不足，总想着当初那个人能原原本本回到他面前，即使横眉竖目讽刺他几句，落到心头都能成为撩拨情爱的火种。
他怔神之间，忽听见一人应了一声，声音语调都是他方才还正心心念念的熟悉。
那人又道：“蓝曦臣？”
蓝曦臣浑身僵直。眼前的迷雾骤然清明几许，模模糊糊现出一个紫色的人影来。
那人越走越近，箭袖轻袍被几缕斜风吹得微微扬起。
那张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，俊美又锐利。一绺柔软墨发垂在额前，两道柳眉似笼未笼，一双杏目澄澈清明。
江澄。
一道温热自眼眶滑落而出。蓝曦臣顾不得抬手去抹，怔在原地，轻声唤道：“阿澄……”
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，猛地改了口道：“……晚吟。”
江澄冷然看着他，大概是看他这副模样太过狼狈不堪，唇角轻勾道：“改口做什么，你那样唤我，我喜欢的很。”
他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讥诮，却仍使蓝曦臣胸口一窒。
所念之人重又活生生立在眼前的景象给他带来的冲击委实太大。他在恍惚之间，一时竟忘了这原是幻境。
他望着眼前人呆怔了半天，哑声道：“我很想你。”
“醒着的时候，梦里的时候，总会忧心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，到底过得好是不好。”
“一日的时光恍然便过，总觉得比半生都要长些。”
他声音放的很轻，压不住的哽咽。他很怕一不留神就会把眼前的人吓跑，从此再不得见。
“是吗？”江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，漫不经心道，“可惜蓝宗主之前从未提起过，便不知你对江某有这么多心念想道。如今我既然已经回来了，你也大可不必这样作小儿女态哭哭啼啼。”
蓝曦臣怔立在原地。江澄身法很快，几步便移到他身前。
他杏目微眯，嘴角突然隐隐弯出一抹笑来：“你既然这样喜欢我……江某可不能辜负了你这般用情至深。我瞧着你眼神，莫不是想搂我在怀？”
蓝曦臣两颊腾地灼烫起来。江澄变本加厉，又凑近些道：“还是......想要亲我一亲？”
江澄从未有过这般主动直白的时候。蓝曦臣白皙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，却无法伸手推拒眼前之人：“晚吟……”
看他这般反应，江澄锋利的眉目柔和几分，忽然又露出个不屑的笑容来，带着些狠劲一头撞进蓝曦臣怀里。
蓝曦臣低头看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，刚想伸手去摸，忽觉胸口钝痛，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来。
他浑身瘫软无力，却仍狠不下心去推开怀里作乱的人。
腰间朔月有所感应地发出一声悲鸣。怀中人自己挣出身来，手中三毒从蓝曦臣胸口蓦然抽出，发出金属与血肉摩擦的骇人闷响。
鲜血喷涌如泉。蓝曦臣一手捂住胸口，面色惨白如纸。
对面的人用指尖拭去三毒剑刃上满覆的血迹，挑眉道：“不愧是蓝氏一宗之主，都这样一剑穿心了，居然还没死。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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